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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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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小廝的話打破了僵局,在場之人收了戲謔,面色漸漸凝重。

自三年前小皇帝登基,內閣與錦衣衛便由小皇帝的親舅武安侯把持,偏小皇帝毫不忌憚,對其信賴有加,如今連東西兩廠也盡在武安侯掌控之中。

生殺予奪,但憑他一句話。

饒是安國公府如此門楣,見了武安侯都得畢恭畢敬。

老夫人不欲叫外人看了笑話,示意沈染衣先帶顧蘭枝回去休息。

顧蘭枝也不想以這幅不堪的模樣多作逗留,最後看了付晏清一眼,這才戀戀不舍地離去。

支開了顧蘭枝,老夫人便示意地上幾人起身,“你們三個各自回屋,禁閉三日,其餘人隨老身一道去迎接武安侯。”

付小棠一聽不讓她去,立時膝行到老夫人跟前,“祖母,小棠知錯了!”

柳氏也急了,“老夫人,您是知道的,小棠她……”

付二爺趕緊瞪了一眼,示意柳氏將到嘴的話咽回去,經過她們母女身邊時,又低聲警告了一句,

“謹言慎行,武安侯可不是咱們能招惹的。”

付小棠仿佛失去了希望般,臉色霎時變得蒼白,待付二爺等人走遠了,又拽著柳氏哀求,“娘,我就要見武安侯,我就要見他!”

付小棠一鬧便不管不顧,引來老夫人又一聲呵斥,“柳氏!還不趕緊把你女兒帶下去,是等著讓人看笑話嗎?”

二房一向不如長房受器重,為了能沾上長房蔭封,付二爺遲遲不分家,十多年來,一直賴在國公府裏白吃白喝,安國公念著手足之情,索性隨他們去了。

可一旦涉及利益,長房甚至老夫人,將是另一幅面孔。

老夫人最看重顏面,決不容許任何人做出有辱門楣之事。

那武安侯是何人,又豈是二房能高攀得起的?

柳氏知曉輕重,生拉硬拽也要把付小棠拉回綠影園。

走在前頭的顧蘭枝自然也聽到了付小棠一路撒潑,嚷嚷著非要見武安侯,不由心生好奇,這武安侯又是何人?

三年前她在上京時,並未聽說過這號人物。

正思忖著,沈染衣停下了腳步,朝游廊斜對面的人福了福身。

顧蘭枝下意識望去,含淚泛紅的杏眸猝然撞進對面那雙漆黑深瞳中,僅是一眼,便驚得她冷汗涔涔,慌不疊埋下了頭,跟在沈染衣後頭福身行禮。

不遠處,老夫人與安國公恭恭敬敬地立在一玄衣男子身後。

付晏清在一眾文人裏算是身量高挑的,可那男人身形竟比付晏清還要高大些許,挺拔如蒼松,氣勢剛健似驕陽,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視。

老夫人沒想到這都能碰上,所幸離得遠,“侯爺,您這邊請。”

安國公緊跟著做了個請的手勢,示意武安侯隨他到偏廳。

男人並未在意,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掃過顧蘭枝,很快便移開了,擡腳往偏廳去。

不止老夫人,顧蘭枝同樣松了一口氣。

沈染衣不敢浪費時間,“前頭就是沁香閣,我就不送了。”

武安侯大駕光臨,是整個安國公府的大事,沈染衣斷沒有缺席的道理。

顧蘭枝正是心慌的時候,飛快點了下頭,“明日我將鬥篷洗凈送還於你。”

“無礙,”沈染衣也不在意這一件兩件衣裳,“左右都是新的,你若不介意便先留著用。”

二人拜別後各自離去,顧蘭枝幾乎是踉踉蹌蹌地回了屋。

半夏是奴,並沒有赴宴資格,一整晚就在屋裏候著,見顧蘭枝慌慌張張地回來,臉色一變。

“姑娘,發生何事了?”

半夏看了眼那不屬於顧蘭枝的織錦羽紗鬥篷,掀起鬥篷一角,果然看見撕得破碎的裙擺,登時氣急,“姑娘,她們欺.辱你了?”

顧蘭枝坐了下來,一臉的失魂落魄,就連捧著茶盞的指尖都因為恐懼而顫抖。

見她這般狀態,半夏以為自己說中了,一下就氣出了眼淚,“禽.獸……都是一幫禽.獸!我要出去和他們理論!”

作勢要開門出去,顧蘭枝想到外面還有那個人,急忙拉住半夏,“不是的,不是你想的那樣,只是幾個姑娘瞧不上我出身卑微,給我下馬威罷了。”

半夏氣焰矮了半截,抹了把淚道,“早就知道這些所謂的貴女清高得很,沒想到居然也愛使些下三濫的手段整蠱人。”

旋即想到顧蘭枝慌張的模樣,追問道,“那姑娘方才是遇到什麽人了?”

半夏跟了顧蘭枝三年,三年前發生在顧蘭枝身上的事,她只知道個大概,並不清楚內裏細節。

顧蘭枝回憶起三年前自己屢次遭人通緝,那種恐懼無助的心情,是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。

而方才看到的那個人,正是當年負責捉拿她的錦衣衛指揮使。

如今,他已是權勢滔天的武安侯了。

要是被他認出來,身世恐怕瞞不住。

顧家尚未沈冤,她不能這時候出事。

顧蘭枝擦去眼淚,“沒遇到什麽人,只是覺得心裏難過,便倉皇逃了回來。”

與此同時,武安侯魏琰剛宣了提拔付晏清入內閣參政的旨意,原本心有惴惴的老夫人松了口氣,領著眾人匍匐在地叩謝聖恩。

魏琰掃了眼底下的人,嗯了聲便將聖旨轉交到付晏清手裏。

付晏清面色如常,老夫人與安國公幾人卻很欣慰。

如今大半朝政皆系於武安侯魏琰一人,小皇帝能有此旨意,多半也是魏琰的意思,這麽看來,安國公府算是與武安侯又近了一步。

老夫人恭敬的問,“侯爺,您可用過晚膳?要不,就在鄙府將就用些?”

這是想結交的意思。

雖然她們明知魏琰一向獨來獨往,從不結黨營私。

魏琰不作聲,沈染衣捧了一盞剛泡好的君山毛尖,只是還沒送到魏琰面前,就先被付琳瑯撞到了,滾燙的熱茶撒了一地。

付琳瑯花容失色,趕緊拿絲帕為沈染衣擦拭。

“沒事。”

沈染衣面無波瀾,將燙紅的手藏在袖中。

這茶終究沒遞過去。

魏琰沈眉,“不必費心了,本侯還有要事在身。”

老夫人與安國公迅速讓開一條路。

但前來宣旨的不止魏琰一人,還有司禮監的高內侍。

安國公從袖中拿出一只錢袋,不著痕跡地塞到高內侍手中,“辛苦高公公前來宣旨,往後我家這一對兒便勞高公公多多照拂了。”

高內侍生得眉目和善,左右是喜事,便接了對方的錢袋子,“那是自然,哦對,明玉殿下還托咱家帶了禮物,要送於沈姑娘呢。”

說罷,身後的小太監捧了一只檀木盒子送到沈染衣面前。

沈染衣面色微僵,好在老夫人於安國公並未覺出端倪,便硬著頭皮接下謝恩。

一行人又嘩啦啦地簇擁著魏琰等人離開。

魏琰走時,隱約察覺有到視線落在自己身上,t一回頭果不其然,內院一處閣樓,菱格窗輕微晃動。

顧蘭枝又一次嚇得魂飛魄散,再也不敢偷看,矮身蜷縮在窗下。

魏琰薄唇微勾,黑眸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。

短暫的交鋒並未引起國公府眾人註意,送走了魏琰,老夫人已無心用膳,“宴哥兒,一會兒記得給染衣拿些膏藥,女兒家的手若是留了疤,便不好看了。”

付宴清與沈染衣對視一眼,點頭應是。

這次老夫人沒有心情再做媒,回院後默默進了佛堂。

萬嬤嬤嘆息,“若非四爺早逝,如今我們與武安侯的關系,興許還能更近一步。”

“斯人已逝,說再多,也是無用功了。”

老夫人雙手合十,低聲念經。

一遍又一遍的經文仿佛能穿透一切隔閡,入了顧蘭枝的夢。

……

漆黑長夜裏,顧蘭枝提著一盞宮燈,於宮徑內穿梭,跌跌撞撞摸索著出路。

不遠處宮墻內,沈重的木魚一聲聲敲打在人心頭,夾雜著錦衣衛的喊殺聲,與宮女太監的尖叫交織一處,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
顧蘭枝哭著尋找出路,明知無處可逃了,依舊不敢松懈。

跑啊跑,跑掉了一只鑲著兔毛的繡鞋。

那是及笄時,阿娘為她親手納的新鞋。

顧蘭枝不知自己跑了多久,躲進了一處深山,遇到了她這輩子都難以忘懷之人。

或許是上天不願再施舍她片刻溫存,畫面陡然一轉,她又出現在一艘商船上,沿著運河逃到了金陵。

恍恍惚惚的,她想起來,自己曾在金陵當了一年的奴婢茍且偷生。

再然後……

她也不記得發生過什麽,只記得那是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。

暮雲沈沈,暴雨傾盆。

她就這樣靜靜躺在懸崖邊上,聽著泥土裏傳來的轟隆聲。

錦衣衛又來了。

求生的意志在此刻無比強烈,顧蘭枝逼著自己醒過來,逃離眼前的萬丈深淵。

就在她轉身剎那,有雨水混合著鮮血一路蔓延到她腳下,慢慢的,染紅了她素白的裙裾。

天際轟然炸響一道驚雷,電閃雷鳴間,一柄鑾金錯銀繡春刀赫然橫在她的脖頸上。

眼前的男人渾身浴血,宛若修羅。

顧蘭枝猛地驚醒。

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雨,無數黑雲四處奔襲,將整個上京城籠罩其中,驟然砸落的雨點與交織的雷鳴,無不令她心驚膽戰。

歇在耳房的半夏聽到雷鳴陣陣,想到顧蘭枝極度恐懼雷雨夜,忙披衣下榻。

“姑娘別害怕,我這就來了!姑……”

看到門口佇立的高大身影,半夏的聲音戛然而止,好半晌才反應過來,

“世、世子?您怎麽來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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